在制造新型反應堆期間, 托妮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照體驗。

史蒂夫只監督她一日三餐正常進行，傑森主動找了隊長做格鬥學習, 人工智能不再限制她的實驗室派對時間。

連佩珀也完全不管她公開身份的事情，隨便問了她幾個問題後, 很瀟灑把事件後續交給了公關部，每次來大廈找她簽完字就把她趕回實驗室。

“等你解決了這個讓我頭痛的大問題, 我才不會拿看晚期患者的目光看你。”助理說。

一群人仿佛家有考生, 一本正經嚴陣以待, 托妮既覺得好笑又感覺新奇。

當初準備ACT她也沒有這個待遇。

羅迪吐槽：“因為那時候你已經被保送了，考那個還是和父親賭氣, 確實沒有什麽好被特殊對待的。”

在好友停下手上動作的無聲威脅下，他無奈坦白：“好吧, 我也幫你推了一些軍方的‘邀請’。”

“不過我還沒本事推掉聽證會, 你還是要想辦法過去。”

托妮讓賈維斯打開日程：“什麽時候？”

羅迪：“聽證會在一周後, 對了, 還有國防部想要今晚和你談一談, 應該是總統授意——”

“聽證會可以, 今晚沒空。”

托妮頭也不擡拒絕了。

記得她之前說是最遲今天下午完成，而好友做項目永遠都能提前超預期做到, 上校不免擔憂起來：“遇到什麽麻煩了嗎。”

托妮這時卻笑了：“有個約會。”

還能想著晚上去約會, 那肯定沒問題了，當他沒說。

那些媒體評價托妮眼高於頂還是有緣由的。在安多佛的時候, 羅迪就深刻領會到好友雖然享受被關註，卻十分擅長無視其他人的眼光和評述。

比如現在, 她半點站在暴風中心的自覺都沒有。

羅迪沒忍住又提前替她的超英兼職前途操心起來：“其實約會完全可以換個時間，現任總統在超級英雄問題上比較積極，我覺得算是一個不錯的機會。”

至少沒加入正義聯盟，在上校看來，她還是有不少機會的。

“他幹不長了。”托妮摘下護目鏡，“現在和政府綁了，一旦盧瑟上臺就等著被他鉆條款漏洞利用吧。”

因為這篤定的語氣，即使知道她都自帶衛星有專用頻道，根本不會被人竊聽，羅迪聽著還是下意識扭頭看四周。

“你對盧瑟的評價向來不高。”

“不關於能力部分的話，是的。”

“好吧，如果有問題，隨時聯系我？”幾乎自暴自棄的語氣，羅迪說，“你每次搞出點什麽事情，軍|方二話不說直接問我，我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的時候，他們都不相信。”

“你下次至少給我一點信號，我會提前接外出任務出國的。”

托妮被他逗樂了：“那你大概要失望了，很多事情發生前一秒的我也和你一樣，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羅迪：“……”

基於霍華德的手記，造出替代元素很簡單，想要利用卻有兩個問題：相比自然界本來就有的元素，人造元素不穩定，同樣具有放射性。

放射性問題早在方舟反應堆階段她自己就解決了，穩定性方面，目前還沒解析出宇宙魔方中這種元素的分子結構，因為急用，暫時拿氪星技術填補替代環節空缺，穩定封存。

在賈維斯模擬跑了一遍程序後，她不再調試，直接啟動了對撞機。

新型反應堆的顏色非常接近宇宙魔方。

傑森的描述很形象：“看起來像是把那玩意放進了榨汁機打碎，然後又重新凍起來了。”

克拉克正和班納交流各自平心靜氣的秘訣，聽到這句話後也看過來，註意力卻完全歪了。

“你穿這麽正式是要出門嗎。”

托妮：“嗯，和人約了去看歌劇。”

克拉克表情覆雜，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在警惕什麽：“DATE？”

-到了，在S.I.的地下車庫。B.W

托妮拿出手機回覆，順口應了一聲：“是啊。”

date並不意味著是單一雙向關系，反而有時候會有幾個對象，只是互相有好感的人先試著相處而已。

發現顧問還是有競爭對手的，主席內心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
童子軍心中默默道歉，低下頭透視了大廈，看向地下停車場的方向。

在看清車邊等著的是自家聯盟投資人後，克拉克的心情更加崩潰起來。

而且這兩個人什麽毛病，都能看到對方了還要互相發消息。

因為視覺光譜比人類要寬廣，只要用心就能看見無線電波的氪星人，一瞬間要被兩個人中間直接連線、逐漸縮短的加密頻道閃瞎了。

在托妮公開身份，S.I.公關部也間接承認後，老搭檔戈登果然識破了蝙蝠俠的身份。

因為案件，戈登接觸過布魯斯和蝙蝠俠，那天夜巡時也見到了他們在一塊，敏銳的警探過去就早有懷疑，很快就把這麽多年的合作串聯起來，得到了結果。

於是，屬於蝙蝠俠那一部分的“理智”又在冷冷提醒他，現在還來得及。

來得及什麽？

疏遠她，推開她，還是幹脆就利用她，使她失望？

他不屑使用這種伎倆，即使永遠將對人的期待和人格預判調整到最低，他也極少用傷害別人的法子。

為了遮掩身份相處過的那些女伴，他都能輕松應對，永遠游刃有餘。

韋恩先生“天性”大方開朗，是圈內的甜心寶貝，會說俏皮話哄女士開心，偶爾說出淺薄無腦的話，也能以容貌輕松獲得諒解。

因為無所顧忌，因為知道等會可能就要離開。

在青梅面前卻完全不一樣，對他來說，正常表現已經是勉力支絀。

沒有人走到這樣的地步，也沒有人會像是她一樣特殊。

他一次次提醒她，又或者是在告誡自己。

如同哥譚和其他城市的差別，蝙蝠俠並不是超級英雄。何況，只要在哥譚，一步走錯，就會黑暗裏的生物被撕成碎片，或者墜成自己都不認識的怪物。

高智商罪犯沒有人性，他只能變成一片鬥篷。

拋棄一切改扮易裝潛伏在哥譚，徹底了解這座城市他童年看不到的部分，九死一生走出上千條比犯罪巷更黑暗的小巷後，布魯斯選擇了獨自出門游學。

變聲屏氣、控制呼吸心率只是皮毛，他花了快二十年去鍛煉磨礪的，是拒絕快樂和欲求，用極端克制與自律來換取冷靜和理智。

可是布魯斯擅長的方法，早在博覽會時，就在她面前失效了。

只有在她和阿福面前，他是布魯斯韋恩。

被義警刻意減弱存在感、很多年不再發聲、巷子裏的那個他又蹦出來，耀武揚威。

就算遮掩身份，就算還沒說服理智，他還是選擇了這個糟糕的主意。

有了之前幾次經驗，托妮已經放棄和竹馬爭奪駕駛權了，熟門熟路坐了副駕駛，自己拉了安全帶。

劇院就在紐約，他倒是熟門熟路繞到後門，直接有打扮成侍者模樣的小男孩領著他們，走特殊通道到了包廂。

臨走前，男孩亮著眼睛叫韋恩先生、斯塔克小姐，又一本正經說了幾句，大意是希望他們享受今晚，緊接著補充，等會也會有他的表演，就紅著臉跑開了。

托妮終於發現有哪裏不對，拿出手機查了一下，發現這家劇院居然有一半是屬於她的，但是網絡上沒搜到任何演出信息。

回憶起那個男孩子走路的方式，她才反應過來。

托妮看向這座劇院的另一半持有人，“我沒想到你會帶我來看這個。”

布魯斯只說：“這些年只有我一個人看，太無聊了。”

托妮一怔。

瑪利亞和瑪莎在生前合力創辦了慈善基金會，主要資助有先天疾病的兒童。

這個基金會有別於大部分組織，直接建造了一座擁有醫院的醫療條件，環境卻很溫馨的公寓，她們有時候也會親自來幫忙，所以整體氛圍非常團結，很多資助下長大的人還會回來繼續幫助後來的孩子。

某一年周年慶祝，小朋友們自發提議要給兩位夫人驚喜，所以排演了一出話劇，後來慈善匯演就成了傳統。主要是鼓勵這些孩子在熟悉的人際環境下走上舞臺，不用考慮先天問題，自信起來。

托妮在繼承一切後，因為母親的名頭也被這裏邀請過，但當時她忙著接手S.I.，出於對瑪利亞的感情，還是讓佩珀準備感謝信，順手提高了S.I.醫療部的預算，讓他們對接基金會，後來又直接搬去加州，漸漸就忘了。

她沒想到他從回國後每年都會過來。

不等她說話，一陣歡快又淩亂的奏樂響起，他們面前的垂簾被拉開了。

包廂並沒有高高立在樓上，而被坐席包圍了，附近坐滿了小孩子和年輕人。

兩個人都穿得正式，那些頭條照片裏，即使是明星堆裏也能被一眼發現的出眾樣貌，湊到一塊後便成了過分美好的畫面，沒有刻意的介紹，滿座的人都看向了他們，先是一陣驚呼和交談，很快都笑著鼓掌歡迎起來。

兩個人跟著合掌，布魯斯目視舞臺，卻壓低聲沖她道：“出乎意料？三比二了。”

托妮向來在這上面和他較真，果然吃驚看他：“之前不是還二比一嗎。”

布魯斯噙著笑不說話。

表演很快開始了，從專業角度看很難說怎麽樣，有的小演員掛著點滴紮著繃帶就跑上去了，選的道具也都千奇百怪非常生活化，有的經典唱段還會跑調或者自己隨便發揮。因為好玩，很多人分飾幾角，甚至穿著戲服就串劇的。

不過看得出來他們玩的很開心，倒有別樣的感染力。

她陪佩珀看音樂會都能睡著，這個反倒一直興致不下，笑個不停。

托妮顯然是帶了上次偷拍他的那個智能隱形眼鏡，布魯斯自恃目力，在她身邊莫名不想掩飾，也放下了望遠鏡。

那位小侍者就在這時候上了。

他演的居然是《巴黎聖母院》裏的副主教克洛德和加西莫多，有時候要和自己對手戲，就在臺上跑來跑去，分起來也容易，佝僂著背就是加西莫多，挺直身昂著頭就是副主教。

然後這位克洛德就不小心和自己串戲了。

他顯然和女主演關系很好，下意識求助一樣喊了一聲她的本名，聽到揚聲器裏的聲音很快反應過來，漲紅了臉，連忙補救一下說：

“噢，我的埃斯梅拉達。”

小侍者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是那個角色說的，站在中間直了背又彎了身，全場都善意哄笑起來。

布魯斯突然失笑嘆了一氣。

聽到聲響，青梅側頭看過來，眼睛因為遠處舞臺的光明滅，面上還帶著未散的笑意，整個人卻浸在暗處，朦朧出讓人驚心動魄、丟盔棄甲的好看來。

喉結一動，他說：“我——”

四下裏突然一黑。

布魯斯下意識將她按倒在包廂的條發上，下一秒，子彈的破空聲在頭頂響起，一梭子打完後，劇院裏陷入了短暫的沈寂。

一片小孩子的哭喊裏，“KRRSSSHHHH！”的聲音非常刺耳。

是擬聲詞，那個熱衷獵殺沒有超能力英雄的超級惡棍。

——你居然沒有發現，因為歡樂與放縱，你失去了警覺。

突然，義警在他腦內冷聲說。閉嘴，布魯斯想著，悄悄摸索到了桌下的警鈴和“預備方案”。

這時候，一片溫熱透過西裝，按住了他的肩。

托妮順著聲源方向看去，智能隱形眼鏡因為運行勾勒出一片冷意。接著，她轉過身來，面對他，在黑暗中，反應堆瑩藍色的光將他們之間照亮了。

然後他被反按在了沙發上。

俯到他耳邊，壓低聲音。

他的埃斯梅拉達說：“我帶了裝甲，你呆在這裏。”

她從來不是呆在原地被拯救的人，恰好相反，即使在最黑暗的地底，發明家也能自己造出光來。

黑夜裏的生物像是發自本能，渴求光和溫暖。

而他被她吸引了。

因為見過這樣的光之後，就再放不開手了。

布魯斯替她把垂下來的發別到耳後。

“小心點，安東妮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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